沉默的黑色腐海。: 攻殼機動隊動畫系列雜感

新年首PO。

獻給神作攻殼，以及我的聲優新本命榊原良子。

把除了TV版以外的動畫給補完了。

看得很過癮！押井版和神山版的攻殼都是神作啊啊～！

這系列的科幻設定很深奧，動畫演出又有大量的引經據典和暗喻影射，沒看過原作、不跳設定坑又無力考據的我也只能純粹寫點零散的動畫感想了@@”

不同導演的攻殼動畫有很大的風格差異，故事內容也呈現平行世界的關係。這系列動畫的共通點就是草薙素子這名女主角和所屬公安九課的同伴辦案經過。

＝押井守＝

1995年的劇場版是這系列最早推出的動畫，也是我最早接觸過的攻殼。舊式畫面完全能看出集結了那個時代動畫頂尖技術的精萃。

押井守的風格沉重隱諱，故事主題偏向個體哲學。當科技進步到身軀可以義體化，腦部可以改造為電子腦，連記憶都可以資訊化加以處理，電子程式還可能發展出自我意識的時代，關於人何以為人、自我又在何處便是愈加繁複且無可避免的思索了。

押井守的素子經常在沉思寡言之中透露出她內心的困惑。劇場版著重於提問的力道與氣氛，對於問題本身並沒有給出答案，旨在激起觀眾反身思考。

攻殼機動隊2.0（2008）

將1995年劇場版重製過的版本。2.0畫質精細，但部份片段以3D重製卻讓整體顯得很不協調。

主線是傀儡師事件。疑惑自身存在的素子，和尋求完整存在的傀儡師，兩人的靈魂(ghost)最終合而為一，並且和整個網路相融，從此脫離軀殼的束縛，徜徉於網海之中。

這部劇場版主要是描繪出攻殼獨特的世界觀以及靈魂(ghost)可能的型態，附帶刺激的科幻動作片段，故事焦點集中，敘事也相對俐落。女主角也在事件過程中進入全新的階段，迎向玄而無解的未知世界，收尾餘韻頗強。

攻殼機動隊2：Innocence（2004）

2004年的劇場版，耗資20億日幣所的精密動畫技術在十年後的今天仍令絕大部份的動畫望其項背。

第二部無罪的畫面華麗輝煌、訊息量更龐大，演出卻遠比第一部沉悶，並且更加極力將未來世界刻劃成絕望森冷的型貌。縱使電子腦可迅速搜尋各文化圈的箴言金句來運用，劇中人物幾無生氣、甚至死板的面部神情和肢體語言，彰示高科技時代惡化了人們心靈上的貧乏與枯槁。人們嚐得智慧的禁果，卻失去了生命的溫度，與劇中隨處可見的人偶似乎甚無區別，這就是無罪的基調。

第二部的主線是人偶失控殺人事件。故事重心放在人偶上，相較於第一部探討靈魂，無罪探討的是何謂人類（這個人類的意義輪廓偏重在軀體與感情上），並且頻頻出現人類和人偶的類比。人偶即是人類想要挑戰神之所能的產物（無論追求永生或者企圖造人），尤其在這個時代人偶可以植入AI、而肉體可以大幅人工化、腦部接受的訊息又能輕易偽造，人類與人偶之間的界限便愈加模糊。

然而第二部探討的題旨並未深扣於第一主角巴特身上，而是藉由事件搜查、犯人和當事人的陳述以及畫面安排的提點來拼湊、呈現。無罪的敘事不比第一部集中，巴特也未因這起事件而有什麼意義重大的轉變。所以若不能將注意力放在畫面的表現張力上，會覺得敘事節奏相當沉悶且失焦。

不過生命之間的感情溫度正因此而獲得反襯。比如全劇眼神最生動的狗兒巴吉度，和巴特的互動十分溫馨，巴特飼養牠的日常也處處見柔情。在所有腦部訊號都可以擬造的世界中，戶草既有的家庭格外真實可貴。短暫寄宿於人偶的素子，對巴特的心有靈犀就是有別於其他相同型號的人偶。

戶草對巴特使出的種種眼神吐槽法也是全劇少有的笑料。

而無罪最生氣盎然的片段，竟是這段取材自臺灣廟會的宗教儀式。人偶在劇中不但象徵人類自古以來便挑戰人力的極限，也是心靈與神明接觸的橋樑。

押井守劇場版另一大特色是川井憲次的配樂採用了大量民俗曲風。兩部劇場版OP強勁的古韻更加深了主題上的文化涵量，可謂是以另一個層面激發觀眾對於題旨的思索。

對我來說最大的驚喜是榊原良子在兩部劇場版中都擔綱重要台詞的詮釋。

在第一部她配了最重要的事件人物‧傀儡師，在第二部則是一位負責破題的研究員女士。榊原大姐的語調肅穆莊嚴，又如夢似幻，彷彿正從無邊無際的網路上環伺聽者的處境，又源於深層意識敲觸聽者的靈魂。

「そうしろと囁くのよ、私のゴーストが」

攻殼機動隊的ghost是貫通全系列的抽象術語。如果ghost真的可以呢喃囈語，一定就是這樣的聲音了。

＝神山健治＝

神山版善於深入描寫社經現象、政治交易與官僚內鬥等題材，將其層層交織，再抽絲剝繭地揭開，激發觀眾在社會哲學層面的反思，犯罪事件的運作與實質影響也複雜許多。

演出風格比起押井守較為直樸寫實，對於靈魂的奧妙僅點到為止，關於科技侵蝕人心的焦傷也不那麼濃厚。或者說，無論在哪個時代，「人心始終向低處流」，神山版的作品將這一點悟得很透，便無需針對高科技的負面效應來著墨。也由於他擅長刻劃結構面的無奈與頹敗，各事件雖告一段落但最終依然未獲徹底的改善，其故事基調所帶來的窒息感，實際上不會比押井守來得少。

不過神山的素子有著甚為入世的人生態度。公安九課的「正義」，以及素子「自我中心的正義性格」，在神山的手中得到最深刻的詮釋。神山版也是我最喜歡的攻殼作。

Stand Alone Complex: Laughing Man（2005）

TV版第一期總集篇。主題是笑面男事件，展示了一個訊息符號如何透過傳媒在群眾響應之下發展成無法預期的社會現象並被各種有心人士利用，而發起人原意是批判醫藥政策與決策高層之間的利益結構，公安九課則是為了一網打擊腐敗的官僚而引發這一切的真正始作俑者。本作內容大量致敬或引用《麥田捕手》之類的文學作品，並且以S.A.C.這多重涵義的詞語作為探討宗旨。

不過總集篇剪輯的痕跡頗為明顯，有幾處節奏不太順暢。而劇末針對S.A.C.的起因只給予「好奇心」這項解答實在太過偏頗狹小，也是我不太能接受的安排。

Stand Alone Complex 2nd GIG: Individual Elven（2006）

TV版第二期的總集篇。主題是兩位個人色彩非常濃厚的角色分別發動內亂，牽涉到難民政策與國外勢力的介入，在科幻方面則提到了在網路中建立靈魂的理想鄉等思想。

第二部重要角色的塑造比起笑面男更加鮮明立體──傀儡般無力的新任首相（CV又是榊原大姐嗷嗷嗷），特徵明確的反派之一合田（我懷疑他是因為沒人能喊對自己的名字才絕望到想去當美國人），以及充滿群眾的魅力反派之二久世英雄（同時也是素子的初戀情人，小山叔的久世好帥ˇˇˇ ）等人的遭遇始末都有交代，整體敘事更為流暢，結構層面的描寫則是相對簡化。由於內亂涉及核武，第二期總集篇還多了戰爭場面，整體演出氣勢更為浩大。

久世與素子的精神戀愛，還有巴特背著十字架殘石極力呼喊素子的身姿都是第二期珍貴的鏡頭。GIG目前整個系列我最喜歡的攻殼作。

Stand Alone Complex: Solid State Society（2006）

全一集OVA。本篇較無壯闊的激戰場面，不過整體敘事自然且一氣呵成，重心為國內的養老政策與教育議題。儘管演出的爽快與熱血程度不及前兩部，但探討議題的筆觸最為成熟嚴謹，可以感受到監督殷切投入了內心的憂慮於作品之中。
神山的三部曲之中我會給SSS最高評價。

印象最深刻的演出是戶草與女兒的互動，以及素子操縱過的義體也發展出自我意識這段劇情。

值得一提的是，神山版的巴特比押井版幸福很多。只是看完SSS還是很想大喊：巴特你為什麼不敢摟下去啊啊啊啊！！頂多斷一隻手或者被爆個頭（ry

神山版攻殼的特色還有行動樣貌與聲音超級可愛的攻殼車。攻殼車的AI發展出真正的靈魂(ghost)，得到素子的承認，兩度捨車救人，搶盡劇情高潮的鋒頭。

另一特色則是由菅野洋子負責配樂，擦槍走火的衝突與組織間的明爭暗鬥，極盡體現在硬派、富有科技感又充滿煙硝味的配樂之中。GIG的配樂配合劇情走向是最壯闊且變化多端的，SSS的配樂則顯得較為內斂。

＝黃瀨和哉＝

攻殼機動隊Arise全四部劇場版（2013）

腳本是沖方丁。交代了公安九課的成立，性質上是前兩個動畫系列的前傳，然而素子的性格有非常大的差異，視為平行故事比較好適應。

以補完經典的角度來說，Arise屬於可以略過的作品。尤其因為前兩位監督的作品而成為攻殼粉絲的話，再看Arise恐怕會有很多既定印象破滅的衝擊。可以看出Arise有意將押井、神山的特色元素融於一爐，但並未融會貫通；無論劇情或演出的火候，相較前兩位監督也有明顯落差，探討水資源政策與外交議題的手法又相當支離破碎，主題性不夠明確。配樂格局也不及前輩作品的一半。